牛气十足的“著名音乐人”高晓松醉驾被扣,一时成了人们的开心果。不少人的心态是:“你小子也有今日。我早就……”省略号代替的是“看你小子不顺眼”,“知道你非倒霉不可”“人狂没好事”等等。他的出事我也有预感,倒不是我标榜高明,前些年有一次大约是看凤凰台的“鲁豫有约”,鲁约像逗二傻子似的又哄又捧,高晓松是顺着杆爬,越说越来劲,具体问答了些什么都已忘了,但晓松那滔滔不绝,高声大嗓,问一答三的气势,有一种已爬到山顶,双手叉着腰看着山下指指点点的感觉。当时我就想,要是没个人给他醍醐灌顶,这样下去,非出点子事不可。
年轻人少年得志,说几句大话有错吗?要是a放在欧洲、美国,或许还会得到鼓励,但在咱们这儿不行,咱们的文化,千百年来崇奉的是藏秀,内敛,谦谦君子受人敬重,才情外露的,就说你轻狂,没涵养。《红楼梦》中,大观园建成了,贾政带着一帮文人雅士来给各楼馆起名,一旁陪着的宝玉,仕途经济的书没念几句,旁门左道的才学是万人不及的。所以每露一手都要被老爸呵斥一回。
平心而论,内敛与张扬没什么谁好谁不好,它是一个人性格的体现,有的人性子慢,该他说的时候,他慢,还没等自己张口,别人已经说出来了。于是形成了习惯,干脆有事就先紧着别人,没人说了,自己再说。做事也是,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考虑得周周全全,再按照设计好的步骤一步一步慢慢来。这种人不出头,沉稳,失误少。另一种人是性子急,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说,甚至是一边想着一边说着,一边说着一边干着,没办法,天生的急脾气。这种人也往往不怕人笑话,说错了,笑笑重说,做错了,笑笑重做。两种人各有所长,谋划什么的时候,就用关云长,冲锋陷阵的时候就用猛张飞。这些人做朋友是好朋友,甚至做敌人都是最理想的敌人,因为是红是黑一看就能认识。怕就怕得是刘备、诸葛亮。
刘备是什么性格?他是内敛的还是张扬的?人们不好说,因为他总是在假装。但刘备装的技巧不是很高,他摔吃奶的亲儿子阿斗就被人看出来是假摔,所以尽管地位最高,是圈子里的老大,但名声和威望不一定是最高的。而最被人看好的是诸葛亮。不是罗贯中写得好,而是中国的百姓就喜欢这一套。您想想,街亭已丢,外援不至,眼看就要束手就擒了,但他就敢在城楼上平静地弹琴,弹了一曲,再弹一曲,像个没事人似的,把个鬼精鬼精的司马懿玩得团团转。戏每每唱到这里,音乐也极撩拨人,唱腔也最打动人,表演也最能吸引人,台下的看客们一个个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敬佩之情,可着劲地叫好。是观众培育了这种伪装文化,还是这种伪装文化熏陶了咱们观众,这恐怕是鸡和蛋谁生谁的问题了,但不吃这一套的高晓松,不会装谦虚是肯定要吃亏的。
所谓“装”,无非是夸大自己的优点,掩饰自己的缺点,给人以假象,自己捞些好处。据说法庭在审理高晓松案子的时候,姓高的几次阻止了律师为自己的辩护。大概他觉得,酒是自己真真地喝了,祸是自己真真的闯了,哪还有什么辩解的呢,老老实实地听从发落就是了。就这一点,网上不少人夸他有担当,是个汉子。在我看来,这也算当今一代的一种文化表达吧。没想到这出戏演到最后竟也甩出个光明的尾巴来。
2011.5.27于且牧斋